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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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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13-04-24 23:29:03 字數:10707

翟洛安其實沒有那麽笨。從東京那夜之後,裴漱榆的事一直困擾著他。他實在不明白,為什麽裴漱榆一下子這樣一下子那樣,仿佛雙面人似的。而他也不明白自己,為什麽總是被她的激情所誘惑,然後就忘了要去追問這其中的差異原因。

坐在辦公室裏,他眼前的電腦筆記本上,由他草草畫了兩個女人的臉,一模一樣的女子面孔,其下的附註卻截然不同,一個羞怯謹慎溫柔,另一個熱情放肆大方。他快神經錯亂了,到底這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?

錯亂間,他的電話響了,是裴漱榆。

“我去你的辦公室等你下班,好不好?”她問。這麽主動的裴漱榆,所以不必懷疑,這是覆制榆。

原則上,翟洛安沒有拒絕她的道理。眼前這個,一樣的面容,但是聲音嬌嬌滴滴的,翟洛安直覺,這必是熱情的那一面。今晚要是見了她,想必他倆定又連連沈進激情的歡愉中,然後他又沒有腦袋沒有時間把這件事徹底搞清楚了。

然而也許不見她,他的理智較有可能戰勝感情。他於是下了決心:“今天別見面好嗎?我有些事。”

“真的?”她十分懊喪,翟洛安從來不曾拒絕過她。

“真的,抱歉。”他決定依照自己的理智行事。

“那……”覆制榆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接話了,她萬萬沒想過翟洛安竟會跟她說“不”。

“明天再說好嗎?”

他雖然拒絕了,但語氣仍非常溫和,讓人發不了脾氣。覆制榆也只得幽幽嘆口氣:“唉,好吧,明天再說。”

電話掛下了。翟洛安看著電話,心裏有說不出的歉疚,可是不行,他今天一定要把事情想清楚。

然而,諷刺的是,就算他自己在這想破頭,好像也想不出原因,這一切的答案,還是在裴漱榆身上。

他記得裴漱榆上回給他的解釋。其實根本也沒有解釋,不是嗎?她只是有難言之隱,所以什麽也沒說。但他深深認為,為避免以後類似的事一再發生,他是該追問原委。

真是好笑。他剛才才拒絕了裴漱榆的邀約,可是現在他卻又迫不及待地想見她,當著她的面,把一切問清楚。

他沒打電話,也沒事先知會,只是一下班就直奔裴漱榆她家,在等待她來開門的那一剎那,翟洛安不由得想,這次會是哪個裴漱榆?單純的?豪放的?

“你怎麽來了?”

來應門的裴漱榆看來很意外,但並不過分驚喜,翟洛安頓時放了心。太好了,這是他所熟悉的那個裴漱榆。

“忽然想見你,有些事想跟你說。”他微微一笑,走進屋子。

他說話的時候,裴漱榆也正仔細地觀察他,他是哪個翟洛安?正版的翻版的?直到她見到了翟洛安的笑容,那爽朗的、明亮的微笑,她才沒了顧忌。這個是本尊,不是覆制品。

“什麽事?”她寬心地迎他進屋,心中慶幸好險覆制榆不在家。她一回家就看見覆制榆留的字條,不知又到哪逛逛去了。

翟洛安在沙發上坐下,挑了個與裴漱榆面對面的位子,他正視著她的眼眸,想了個開場白。

“漱榆,你覺不覺得,我們之間好像有點怪怪的。”

裴漱榆心一凜,卻自認是做賊心虛。她勉強笑笑:“你指的是什麽?”

這事實在難以啟口,但翟洛安覺得他非問不可。“從我們交往到現在,你一直有事瞞著我,是不是?”

裴漱榆大吃一驚,張皇的神色立刻全寫在臉上,她的心裏更是怦怦怦跳個不停。完了,他知道覆制榆的事了?

“你是指……”她還試探著,意欲否認。

翟洛安原本只是猜測,但裴漱榆如此為難的表現,更印證了他的想法。

他嚴肅地點點頭,十分認真而誠懇地說:“你我之間,不應該有秘密才對。我想讓你知道,你可以信任我。”

翟洛安言語中的真誠與自信,粉碎了裴漱榆最後一點僥幸的希望。唉……她暗暗嘆口氣,紙總是包不住火,她早該知道不可能瞞翟洛安一輩子。

她幽幽啟口:“你都……知道了。”

不必再懷疑了,裴漱榆簡直就承認了。翟洛安終於可以明確地說出他心中的念頭:裴漱榆肯定有雙重人格!

是的,他全想偏了。但他怎麽想得到裴漱榆還有一個覆制版?他只是很直接的認為,裴漱榆的情緒一定變化得十分極端,才會造成她兩種不一樣的個性,或者嚴重一點,她就是有雙重人格。

“你早該告訴我的。”他略略責怪地說。

裴漱榆完全當他在指覆制榆的事,好笑的是,兩個人根本就是雞同鴨講,但對話居然也連接得起來。

“我怕你……”裴漱榆怯怯地說出存在於她心中許久的疑慮。“因此而生我的氣,不要我了。”

“我怎麽會不要你?”翟洛安自以為他了解了事情的癥結,原先所困擾他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了。他不只不生氣,還像是放下了一塊心中的大石頭一樣舒緩。他站起身走過去坐在裴漱榆的身邊,溫柔地摟摟她,真心安慰:“不管你怎麽樣,我都會纏著你,你趕都趕不走我。”

“真的?”裴漱榆的喉頭梗著,她好感動。

“傻瓜。”他憐愛地捧起她的臉深深吻她。“不準懷疑我對你的愛。不管你是什麽樣子,我都要定你了。”

裴漱榆頓時覺得鼻子酸酸的,她抽了抽鼻子,緊緊靠在他身上,心中有說不出的舒暢。沒想到一個大問題就這麽解決了,早知如此,她根本不用傷那麽多腦筋,直接告訴他就得了嘛!

“我好想哭哦。”她把頭埋在他胸前,傻氣地說。

“神經。”他笑她,執起她的下巴擔心地看看她是否真的哭了,這才又放心地把她重新攬入懷裏。“別擔心,一切都沒問題。我明天就陪你去醫院!嗯?”

醫院?被他摟在懷中的裴漱榆聽得不明不白。為什麽要去醫院?哦?裴漱榆自作聰明地想,是不是翟洛安有熟識的醫生,可以替她出示證明,好證明她覆制覆制榆出來是有憑有據的,替她脫罪?

嗯,一定是這樣的。

“我有個認識的醫生,人還不錯。”翟洛安思索著說。他沒說清楚他的意思是精神科醫師。

裴漱榆更加放心了。真的耶!真的如同她所猜想的,太好了!

“謝謝你。”裴漱榆發自內心地說。

“怎麽這麽說?”翟洛安稍稍移開她,略略譴責地看她。“不準說這種話,知不知道?你跟我沒什麽好謝的,除非你還把我當外人。這樣吧,這件事我們就談到這裏為止,到明天去醫院之前,都別再說了,以免影響你我的情緒,行嗎?”多麽體貼的說法,裴漱榆哪有不答應的道理。她燦燦地一笑,點點頭:“就聽你的,我們不談這件事了。”

他滿意地笑笑,再度擁她入懷。

兩人此時心中是一樣地輕松、一樣地快樂,比較糟糕的是,他們所快樂的是兩碼子事。

就在這時,翟洛安的隨身電話響了。翟洛安抱歉地跟裴漱榆笑笑,裴漱榆也體貼地坐起身來,讓他好好接聽。

來電的是他AODC的主管,一接通電話就沒頭沒尾地:“翟洛安,不行啊,你得再來一趟。”

“什麽事?”翟洛安聽不太懂,意思好像臨時要他去加班的樣子,可是為什麽說“再來一趟”?

“剛剛不是已經跟你講過了嗎?怎麽又要我解釋一次?”他的主管有點急。“就是你管的那個食品基因的案子,夜間法庭正在開庭審理,法官說你剛才給的資料不夠,要你再多提供一些,反正你再來一趟就對了。”

翟洛安皺了皺眉頭,主管說的話他大部分都聽得懂,只是他剛才什麽時候給過法官資料了?而且他的主管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說“再來一趟”,他之前什麽時候去過辦公室?

哎,算了,反正電話裏說不清楚。“好了,我現在回AODC就是了。”翟洛安幹脆地說。

“好吧,趕快來。哎,誰叫你剛才跑得那麽快,否則就不必再來一趟了。”

主管的最後這幾句話,立刻又造成翟洛安更多的疑惑。他實在搞不懂主管在說什麽,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,他現在非得回AODC不可。

“抱歉。”他歉然地對裴漱榆道。“我臨時得回AODC。”

“出了什麽嚴重的事?”裴漱榆關心地。

“沒事,”他輕松地笑了笑。“只是回去處理一些資料。”

“都下班了還這麽匆促地叫你回去,我當然擔心。”裴漱榆細心地說。

“放心,絕對沒你想的那麽嚴重。”裴漱榆眼中流露出的真心關懷,令他深深感動,翟洛安不假思索地說:“要不這樣,你陪我去吧。”

“真的可以?”裴漱榆當然不想這麽快就離開他。

“沒問題。”他吻吻她的鼻尖。“不會耽擱很久,等我弄完,我們再一起去看夜景。”

裴漱榆順從而愉快地點了頭。今夜她是不想離開他了。

***

打電話約翟洛安的覆制榆,沒預料到她竟會碰釘子,這使得她的心情十分低落。為了怕裴漱榆知道,所以她是在外頭打的電話,原本以為可以直接去找翟洛安廝混一晚上的。這下可好,沒人要的她,一下子沒事幹了。

她垂頭喪氣地走出公共電話站,心情已經夠差的了,更不願回家去面對裴漱榆那張一本正經的臉。她想了半天……

好吧,原版的不願意見她,她至少還可以去找翻版的尋求安慰。反正這個翻版的做事一向謹慎,不像她膽子特大敢四處亂跑,她相信他一定在家裏。

只是沒想到當她一到覆制安租屋的住處,就發現他正要出門。

“你去哪?”

“去翟洛安家拿些東西。”他簡短回答。

“你怎麽知道他不在家?”她不放心地問。

“知道,”他很有把握。“我打過電話了。”

唉,人家做什麽事都那麽有把握,她呢,好像什麽事都搞得一團糟。她了無生氣地:“我跟你去吧。”她只是不想孤單一個人。“唉,我好沮喪。”

“怎麽了?”他不得不關心。

覆制榆擡起她為了約會而精心上妝的媚眼,然而這雙媚眼現在卻很無力。“我剛才去約翟洛安,被他拒絕了。”

“被拒絕?怎麽會?!”覆制安本能地皺起了眉頭,以他的個性判斷。“他一定有原因吧?”

她哀怨地嘆了口氣。“他說他得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我們的事。”

“唔,這就對了,”覆制安走出門,把手掌放在記憶鎖上鎖門。“他是有理由的嘛。”

“這是什麽鬼理由啊?!”她忍不住叫道。

“你錯了。”他嚴肅地堅持著。“這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。你和裴漱榆三番兩次輪番上陣,已經把他搞迷糊了。你忘了,上回他還曾經因為這件事大發雷霆,這回,他一定又開始懷疑了。”

覆制榆心一驚。“他懷疑我是覆制人?”

覆制安很難得地微微一笑。“根據以前的想法,我們懷疑是裴漱榆有精神分裂,或是雙重人格。”

“你才精神分裂!”她啐。

“這不能怪我們,”他臉上的笑容立刻又收斂了。“誰教你們表現得那麽極端。”

呸!兩人走出大樓去搭快速列車,覆制榆卻邊在心裏頭大罵。她並非刻意跟裴漱榆有截然不同的個性,她是被修改的呀,誰叫朱孟婕當初要把她改得這麽活潑,害得她……

一想到這點,覆制榆的情緒當場又跌到谷底了。“你知道嗎,我覺得他好像比較不喜歡我。”

“你在說什麽啊?”他嗤嘲她的荒謬論點。“搞清楚,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你不是裴漱榆。”

“這我曉得,”她煩躁地擺擺手。“可是我感覺得到,他愛的是原來的那個裴漱榆。你說我是不是很討人厭?”

“怎麽會?”他挑了挑眉毛。“你活潑、大方,不像漱榆那麽死氣沈沈的。哎,我的個性跟翟洛安不一樣,我不像他那麽會說好聽的話……”他訕訕笑笑。“不過說真的,如果我是翟洛安,我會比較喜歡你。”

這還算不是好聽話?在覆制榆來到人世的這段日子裏,這已經是她所聽過最悅耳的話了,不管是不是稱讚,都讓她很快樂。

“唉,正版的翟洛安不愛我,”她忍不住嘆。“正版的裴漱榆也不喜歡你,沒想到我們兩個覆制人的命運一樣慘……啊,對不起。”她自悔失言,光顧著自己心情不好,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。她告訴他裴漱榆不喜歡他,不是要害他也跟著情緒低落?

沒想到覆制安卻比她坦然得多。“沒關系。其實那天跟漱榆的約會,我也覺得不太愉快,也許是我現在的個性限以前不太一樣,連帶影響了感覺。”

居然有這種事?覆制榆眨了眨眼,深深覺得一個人的感覺實在奧妙極了,怎麽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喜歡一個人,卻又可能迅速地因為感覺不對而厭惡?

眼前已經是翟洛安居住的大樓了。覆制安很有自信地大方走了進去,電子鎖當然認得他的指紋,他就這麽順順利利地進入翟洛安的家。

翟洛安的屋子,覆制榆還是第一次來。她一進屋,就不由得像逛大觀園似的好奇地東張西望,這邊看看、那邊摸摸。一轉頭,看見覆制安從櫃子裏拿出一盒咖啡豆,正在努力地分裝。

“你在幹什麽?”她走過去問。

覆制安邊動作邊解釋著:“這個牌子的咖啡很不好買,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,但是我又喝慣了,實在是很難過。”

“你不怕翟洛安知道?”覆制榆很擔心。

“不怕。”他很有信心地笑了笑。“翟洛安有時很迷糊的,東西少了一點他絕對不會發覺,只會以為是自己喝掉了。”

覆制榆看著他,不禁由衷說:“你做事真的心思細密。”

“是嗎?”

他自己似乎並不覺得。但是在理智條理並不很清楚的覆制榆看來,他幾乎是神了。

“我對你開始有些崇拜了。”她這不是玩笑。他深思熟慮,毫析屢分,完全不容出錯,而這正是她所缺乏的。

“崇拜?”他啞然失笑。

“嗯。很怪哦,我竟然會崇拜你。奇怪,我跟你在一起就會覺得你很棒,然後會想跟你學習。可是我跟翟洛安在一起的時候,我就只會想去勾引誘惑他……”覆制榆完全不假思索地講出這些,然而講到後來,她自己都嚇住了,頓時沒了聲音,幾乎是講給自己聽的。

原來翟洛安的原版與翻版之間不只有那麽大的差異,甚至給她的感覺也截然不同,她卻直到這時才有了深刻的感想。

“好了,”他並沒聽見覆制榆驚嚇中的喃喃自語,只是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取得了他所需要的東西。“我們走吧。”

然而就在這時,電話響了。覆制安當然不敢去接,電話一會便自動接到記錄器,他們看到熒幕顯示出的來電者,是翟洛安AODC的主管。

“你那個食品基因的案子,夜間法庭正在開庭審理,法官需要你立刻提供些資料……”

覆制安只猶豫了兩秒,竟然接起了電話。

“餵?抱歉,我在家。”他以平靜的聲音說。

“哦,你在?那最好了,你趕快過來一趟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然而覆制安才掛下電話,馬上就聽到身邊的覆制榆緊張地鼓噪:“你瘋了你?你膽子怎麽這麽大敢接電話?”

“反正電話響了嘛。”覆制安還是微笑得那麽有把握。

覆制榆還是緊緊張張地嚷:“電話不接它等等就直接轉到翟洛安的行動秘書那裏去了,他收得到呀,你擔心什麽?”

“因為我想去AODC。”覆制安說出他的想法。

“為什麽?”覆制榆是完全不懂。

“好吧,我解釋給你聽。”他邊開口,卻不浪費時間,邊往門外走。“你也知道我跟翟洛安的個性不太一樣,他的性格中有很高的想象力,浪漫、隨性,但是我卻少了這些。我比他正經,比他嚴肅,我很喜歡AODC這個調查員的工作,我甚至敢講,我比他更在意這個工作。”

他嘲諷的笑容中,竟帶了點失落。

“可是諷刺的是,去上班的人是他,而不是我。我時常想去AODC工作,但都沒有機會,所以,”他轉頭面向覆制榆。“今晚就暫時讓我過過癮吧。”

他對工作的那分執著、用心,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。這不僅令她十分同情,竟也讓她大大傾倒,她的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就飄佇在他的身上。

“那你還等什麽呢?”覆制榆對他鼓勵地一笑。“我們快去吧。”

於是,覆制榆陪著覆制安去到AODC,覆制安以他過目不忘的聰明本事,很快地把資料準備好,處理完工作,也滿足了他的工作欲、成就感,但他畢竟只是個替代的……

就算再悵惘,他還是必須離開。

然而就在他離開後不久,他的主管又接獲法院的通知,表示需要更多資料,於是主管只得又找翟洛安,而這次,在裴漱榆家的翟洛安接到了電話。

這就是翟洛安永遠聽不懂主管老是說什麽“你再來一趟”的原因了。

不過不管怎樣,這回去處理事件的,是正牌的翟洛安。陪著他的,也是正牌的裴漱榆。

***

從AODC整理完資料出來的覆制安與覆制榆,還沒回到覆制安的住處,覆制安就反悔了。

“不對。”他面色凝重地說。

“什麽不對?”覆制榆仰起小小的臉蛋看他。

“我剛才的資料給得不夠完備。”他嚴肅地說。

“怎麽會?”剛才的狀況覆制榆也看見的,所以她覺得她有資格發言。“法官要的那些你不是都給了嗎?”

“問題就在這裏,”他懊惱地。“我只給了他要求的,並沒去想他所要求的對不對,事實上他還遺漏了很多部分。”

“法官又不見得會發現。”覆制榆那不太認真的個性,並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。

“不行。”這就是覆制安與覆制榆最大的不同,他說一是一,說二是二。“我得回去AODC。”

“還要回去啊?”

“不管做什麽事,總得做到最好。”他非常執著。翟洛安個性中精準的一面,想必都強調在覆制安身上了。

然而就是他那分堅持,又吸引了覆制榆。她再也沒有意見,很聽話地陪覆制安又回到AODC。

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,主管已經又找了翟洛安回來處理,而翟洛安也剛完成工作。然而AODC包括主管已經下班,他正一肚子問號無處可問,比如說之前的資料是誰代替他整理的?

正納悶著,他偕同裴漱榆走出AODC的大門,就在大門前,他們遇見打算回AODC的覆制安和覆制榆。

四個人,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、相同高矮胖瘦的身材外型,有如突然在面前放了面鏡子,照出自己,四個人都是大吃一驚!

裴漱榆和那兩個覆制人知道事情原委,驚訝還算有限,只是覺得事情要糟糕了,怎會遇上?然而那惟一被蒙在鼓裏的翟洛安,反應理當激烈,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,瞪大了眼睛,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,有如那兩個人是鬼!

“你……你們……”翟洛安的聲音微顫著,就算再做一百個深呼吸,也沒辦法讓自己平靜。

覆制榆和覆制安看到自己惹了這麽大的禍,很怕翟洛安就算沒有心臟病也會被嚇成中風,他們很想逃跑,但沒想到裴漱榆嘆口氣,朝他倆招招手要他們不必逃。

“沒關系,洛安都知道了。”

翟洛安又驚詫又迷惘的臉,這下轉向裴漱榆:“我知道?我知道什麽?”

裴漱榆也很疑惑。“剛才在我家,我們不是才談過這件事的?”

“談過什麽?”簡直像是有團霧飄到翟洛安面前把他罩住,他根本不知道裴漱榆在說啥。

“你剛剛才說你都知道了,而且會原諒我,”裴漱榆急得快跳腳。“難道你現在又要後悔了?”

“等等等等,”翟洛安正努力地理清他已經亂成一團的思路。“我以為我們剛剛談的是你的病,你的精神分裂癥。”

“什麽?誰說我有精神分裂?”這次輪到裴漱榆一頭霧水了。

“你剛才不是承認了?”翟洛安覺得他的頭快爆炸了。

裴漱榆才覺得她的頭好痛。“我承認的是,我不小心覆制了覆制人出來的這件事啊!”

轟地一聲,翟洛安的腦子裏仿佛打了個雷,忽然間,他全都懂了!不是裴漱榆有精神分裂,她根本沒有病,而是她覆制了另一個覆制榆出來,跟她個性不太一樣的覆制榆!

“這兩個……”翟洛安蹙緊了眉頭看著眼前的覆制版。“都是覆制人?”

裴漱榆沒可奈何地點點頭,真是哭笑不得。搞了半天,他們倆剛才一個道歉一個原諒,根本就是牛頭不對馬嘴。“這麽說,那天來我辦公室勾引我的……”翟洛安咽了咽口水,眼光停佇在覆制榆身上。“是……你?”

覆制榆有點得意,又不敢大得意地對他”笑。

“我的天!”翟洛安揉著兩邊的太陽穴,不得不質問裴漱榆,“你造這兩個覆制人是違法的你知不知道?你為什麽要這麽做?”

“我只造了一個,就是我自己,另外那個不幹我事。”裴漱榆當然得替她自己辯解。“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違法,說穿了,你跟孟婕也有一份。”

“我?”翟洛安疑惑至極。

裴漱榆怯怯地點點頭。

“我並不是想脫罪,只是,如果不是第一次你來中心視察時,孟婕為了討好你取了我的樣本放進機器,然後你又把控制臺搞得天翻地覆,害我摔倒,起動鍵也就不會在無意中被我按下,覆制了另一個我出來。”

翟洛安的眉毛緊擰著。他不可置信地瞪著裴漱榆。竟有這種事?

裴漱榆的頭更低,聲音更微弱了。

“你記不記得你剛開始追我的時候,我怕你怕得什麽似的,就是擔心你發現我不小心非法覆制了人出來,把我抓去關。”

一切都明朗了,原來是這樣。不過翟洛安深愛裴漱榆,打死也不可能把她抓去坐牢,再說,她也不是故意的。

他沒有多想,伸手把裴漱榆拉進懷裏,安慰著憂心忡忡的她。“別傻了,我不可能把你抓去關。嚴格說起來這事我也得負責。只是……”

翟洛安的眼光瞪住那個跟他同個模子印出來的覆制安。“他又是怎麽來的?”

裴漱榆還沒解釋,覆制榆就勇敢承認了。“他是我覆制出來的。”

“又是不小心的?”翟洛安猜測著。

“不是。”覆制榆盈盈一笑。“是我嫌跟漱榆搶你太累了,所以特地覆制一個出來好讓我們分的。”

“你真是胡搞!”翟洛安忍不住把氣全出在覆制榆的頭上。“你有沒有大腦?人豈是可以隨便覆制的?!”

聽著翟洛安數落覆制榆,不知怎地,覆制安竟有些不是滋味。他鋌身而出幫覆制榆講話:“現在罵人還有什麽意義呢?該想想怎麽解決問題才是重要的。”

翟洛安看了覆制安一眼,本能地很想罵人,但那人既是另一個自己,他怎麽能罵自己呢?

覆制榆趁這時候說話了。“其實有解決方法的,現在只要幫覆制的翟洛安買個身份就行了。”

“你們跟黑市買假身份?”翟洛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。“這又觸犯了一條法律你們知不知道?”

裴漱榆的樣子又像是要哭了。“我也沒有辦法,這是孟婕教我的。”

翟洛安絕對不忍心看著裴漱榆掉眼淚,於是他的口吻又收斂了:“我不是怪你,你別擔心,嗯?”

“我們想幫他買個身份,但是錢不夠,這樣吧,”覆制榆又出餿主意。她建議翟洛安:“你幫他付錢,到時候他可以移民去火星,神不知鬼不覺,你也就沒麻煩了。”

“要我付錢?!”

“等等!”

翟洛安跟裴漱榆兩人同時間發出不同意的抗議,兩人相視對望一眼,翟洛安讓裴漱榆先說。

裴漱榆緊緊抱住翟洛安的腰,仰頭憂心地看著他:“她要拐你跟她去火星,你不準跟她去!”

翟洛安還沒表示什麽,覆制榆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“哎喲,你別擔心啦,我現在不拐翟洛安了。”

“什麽?”裴漱榆以為自己沒聽清楚。

“我拐翟洛安幹什麽?我相信他對我也沒什麽興趣。”覆制榆悄然一笑,把溫柔的眼光投註在身邊的覆制安身上。“我就算要拐,也會拐他!”

所有的人都很驚訝,包括覆制安自己,但覆制榆卻是篤定得很。經過這陣子的相處,她發現翟洛安吸引她的只有外型,而覆制安的內在卻能令她崇拜;同樣的長相外表,她寧願選擇覆制安。

“你不跟我搶他了?”裴漱榆不可思議地指著翟洛安問覆制榆。

覆制榆搖搖頭。“就像你講的一樣,你正經的個性適合開朗的對象,我活潑的性格,也更需要一個深思熟慮的人來照顧我。我想通了,只要……”她擡眼瞅著身邊的覆制安。“他願意。”

“我願意。”覆制安很快地給了答案。事實上,他也覺得覆制榆比原版的可愛得多。

“太好了!”覆制榆絲毫不掩飾她的快樂,摟著覆制安的脖子就是一個火熱的吻,完全不管那張口結舌的兩個原版人。

好半天,她才把註意力放回了正事上面,她繼續對翟洛安的建議。“怎樣?你幫他出錢,我們就飛去火星,從此不相往來。”

出錢就可以解決掉這兩個麻煩?這倒是個可以考慮的建議……

翟洛安正思索著,然而大樓的另一邊走出了一些人,翟洛安警覺地嚷:“糟了,有人來了!快,躲到我車裏去!”

其他三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,嚇都嚇死了,全往他的車上奔,縮在車裏,車子成了個避風港。

坐在駕駛座前,翟洛安有了決定,他終於以權威性的口吻說:“出錢買身份的事,我會考慮,並且盡快決定。現在最重要的,是你們兩個覆制人要藏好,不能讓別人發現。”

“這好解決,”覆制安把他的發話權搶走了。“你跟裴漱榆依舊各自回你們的家,上你們的班,我帶覆制的漱榆回我租屋的地方,那裏離你們平常的生活圈有點遠,只要我們不常出門,應該很安全。”

有條有理,完全沒有別人質疑的餘地,翟洛安不由得回過頭來看了看他的翻版。奇怪,這是他嗎?他竟然不得不佩服他的翻版。

覆制安的確聰明,他似乎看透了翟洛安的心思,他主動說:“我在覆制時被修改了基因,你個性中最認真精準的那一面,被我強調出來了。”

原來是這樣,翟洛安終於懂了。他轉回頭去的時候,唇邊竟不由自主帶了個得意的微笑。唉,不是他要誇獎自己,他的基因還真是優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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